活着为了活着本身
2016-06-24 08:49:21 发布:人生的意义网
关于如何活着,一直是一个引人深思的命题。因为生往往与死相捆绑,谈及生,不外会想到那些沉重的不愿去想的身后之事。儒家文化的传统告诉我们:“不知生焉知死”,“六合之外存而不论”。于是我们回避死亡,空洞地去思考活着的意义。其实,宗教的一个出发点是死亡,它因死告诉人们应该怎样活,并由此来诠释生死的命题。
《活着》的主人公福贵便是后者。我认为,他是因“死”而获得对生命的悟,了解应该怎样地活着: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不是为活着以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福贵的一生可谓坎坷多舛,悲惨不幸。他的一生似乎没过上多久称心美满的日子,幸运之神从不眷顾他。每当生活有了些许希望,死亡的手就立刻掐灭了微光。年轻时的他吃喝嫖赌,败光家产,人生的转折自此开始。父亲离世之后,他和母亲、妻子家珍、凤霞有庆一双子女过上了一贫如洗的生活。
日子虽苦,但过得还算充实温馨。一次进城为母亲找大夫,被国民党部队抓了壮丁,几经曲折返乡,却得知母亲已经逝世,女儿凤霞因一次高烧不幸成为哑巴。原以为生活可以从此平稳地继续下去,然而真正的悲剧才刚刚开始。有庆被活活抽干了血而死,家珍一病不起。直到凤霞和二喜成亲,故事方有些苦尽甘来的意味。然而好景不长,凤霞因难产撒手人寰,留下嗷嗷待哺的苦根和从此一蹶不振的二喜。可他俩又相继离世。茫茫天地间,唯留一个叫福贵的人和一头叫福贵的牛,两个进入垂暮的生命将古板的田地耕得哗哗翻动,犹如水面上掀起的波浪。
福贵亲手埋葬了所有的亲人,在一次次面对死亡的过程中,也完成了对生命真正认识的升华。到了最后,一切都很平静,似乎这极其戏剧的生命都是无声无息、无悲无喜的。我始终忘不了福贵独特的出场方式:他嗓音响亮地对老牛说道:“做牛耕田,做狗看家,做和尚化缘,做鸡报晓,做女人织布,哪只牛不耕田?这可是自古就有的道理。走呀,走呀。”初读时,我把福贵幽默的话语看做是一种消解自我寂寞的方式,包括那咿呀啦呀的旧日歌谣,还有二喜家珍凤霞苦根的呼唤。文毕回首,才恍然:此中更多包含的是他对生命理解后的超然,“对善与恶一视同仁,用同情的目光看待世界”。
我不知道福贵是什么时候学会放下的,或许是得知间接害死有庆的是昔日的战友春生,放下仇恨的那一刻,或许是劝导春生要好好活下去的那一刻。在我看来,亲历生死离别的福贵,早已被时间抽离到生命之外,他是处于一个制高点来俯视死亡。我想到了庄子,这个等寿夭,站在宇宙高度看待世界万物的先哲。
这一瞬间,福贵俨然成为了一位哲人,虽不及庄子亡妻时的击缶而歌,但在若干年后,他依然可以用极其冷静的口吻有条不紊地叙述着自己一生的不幸,甚至还能因有人听他的故事而得意自鸣,依然可以用粗哑的令人感动的嗓音高声唱道:少年去游荡,中年掘宝藏,老年做和尚。
前不久看到过一篇有关“生命意义”的文章。文章短小精悍,开篇就向读者抛出了极其深刻的问题:如果早晚都要死去,为什么还要活着?我想,《活着》恰好能诠释这个问题: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不是为活着以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不需要像王小波般“诗意地活着”,也并非刘震云般“活着为一地鸡毛”,仅仅是简单纯粹乐观地活着。正如罗曼·罗兰所说:“世界上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执著地热爱它。”
福贵就是这样的英雄。
愿每个人都成为这样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