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快乐，生命还有更多意义
2016-05-18 15:54:54 发布：人生的意义网
“正是对快乐的过度追求阻碍了人们获得快乐。”
1942年9月，著名的犹太精神病学家和神经学家维克多·弗兰克尔在维也纳被捕入狱，他和他的妻子及父母被移送到了一个纳粹集中营。三年之后，当这个集中营获得解放的时候，他的大多数家人，包括他已怀孕的妻子都已去世。而他这个编号为119104的囚犯却幸存了下来。1946年，在他的一本畅销书《活出意义来》中，弗兰克尔得出一个结论：那些在集中营里死去的人与幸存的人之间的差异是——人生的意义。这本书他花了9天写成，书中记录了他在集中营里的经历。他的结论可以追溯到他早期的人生。当他还是一个高中生的时候，他的一个理科老师曾对全班人说：“生命就是一个氧化的过程，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弗兰克尔从椅子上跳起来说：“先生，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生命又有什么意义呢？”
正如他在集中营里看到的，那些找到人生意义的人比那些对此没有想法的人更能忍受极端的环境。“一个人可以被夺走一切，除了一样东西，” 弗兰克尔在《活出意义来》里写道，“那就是人类最终的自由——在任何给定的环境中选择自己的人生态度，选择自己的应对方式。”
弗兰克尔在集中营里扮演了一个临床医生的角色，在他的书中，他提到了两个有自杀倾向的病人。和其他在集中营里的许多其他人一样，这两个人都感觉生活无望，他们认为没有什么可以指望的了，没有什么值得他们为之而存活。“在这两个案例中，” 弗兰克尔写道，“问题在于要让他们意识到生活还在对他们提出期望，一些未来的事情仍然值得他们期许。”对其中一个男人来说，生活的意义就是他在国外居住的孩子；对另一个是科学家的男人来说，还有一系列的著作在等着他完成。弗兰克尔写道：
这种区分每个人类个体并为他们的存在赋予意义的独一无二的属性，会因为挚爱的人或创造性的工作而使得人们具备忍耐力。当人们意识到自己是不可替代的时候，他们生存和延续的责任感就会在各个方面表现出来。一个意识到自己的挚爱或是未完成的工作正在等待他的人，是永远不会抛弃自己的生命的。他明白自己“为什么”而存在，而且可以忍受几乎任何痛苦。
1991年，美国国会图书馆和每月读书俱乐部将《活出意义来》列为美国最具影响力的10本图书之一。这本书在全球售出了数百万册。20多年后的今天，这本书的精髓——它对人生意义、忍受苦难的价值以及超越自我的责任感的强调——看起来和我们的文化有点不太一致了，比起追寻人生意义，当今人们更看重追求个体的快乐。“对欧洲人来说，” 弗兰克尔写道，“人们一次又一次地被命令‘要快乐’，这是美国文化的一种特质。但是快乐不是可以追求到的，它是水到渠成的。人们必须有一个‘感到快乐’的理由。”
根据盖洛普公司的统计数据，美国人的快乐指数四年来一直很高，这就像在标题里有“快乐”这个字眼的畅销书的销售数字一样。盖洛普公司在它的报告里还提到，今天，将近60%的美国人感到快乐，他们没有太多的压力和担忧。另一方面，根据疾病控制中心的数字，每10个美国人中就有4个没有找到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生活目的。这40%的人要么认为他们的生活没有明确的目的，要么就是对这一问题持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近四分之一的美国人对此无所谓，或是对什么使得他们的生活有意义没有明显的感觉。调查表明，生活有目的和意义会全面增加快乐和对生活的满意度，改善精神和肉体的健康，增强忍耐力，提升自尊，并且降低抑郁的可能。最重要的是，最新的调查显示，一门心思追求快乐反而会让人不快乐。“正是对快乐的过度追求，” 弗兰克尔写道，“阻碍了人们获得快乐。”
这就是为什么一些研究人员警告人们不要只单纯地追求快乐。一项新的研究将被发表在今年下一期的《积极心理学》学刊上，在这项研究里，心理学家询问了近400名年龄在18岁到78岁的美国人是否曾考虑过自己的生活是有意义的或者是快乐的。研究人员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来研究他们对生命意义、快乐以及其他很多参数——像压力的大小、消费风格以及要不要孩子等——的态度。最后发现，有意义的生活和快乐的生活在很多方面都非常相似，但二者最终是有区别的。心理学家发现，二者的不同在于，拥有快乐生活的人扮演的是“索取者”的角色，而有意义的生活则要求人们成为“给予者”。
“没有人生意义的快乐会带来一个相对肤浅的、自恋的甚至自私的人生。在这样的人生里，事情会进展得很顺利，需求和欲望很容易满足，困难和千头万绪纠缠在一起的问题都被规避了。”作者写道。
那么应该如何区分快乐生活与有意义的生活呢？研究人员发现，快乐，通常表现为感觉良好。具体地说，他们发现感到快乐的人倾向于认为生活很容易，他们有着健康的身体，他们能买得起自己需要或是想要的东西。对于这些人来说，没有足够的金钱会降低他们的快乐、冲淡生命的意义，并对人生的快乐产生更大的冲击。在这里，快乐人生同样被定义为没有压力和担忧。
最重要的是，从社会的角度来看，追求快乐通常是和自私的行为联系在一起的，正如上面所提到的那样，人们要做一个索取者而不是一个给予者。对此，心理学家给出了一个发展的解释：快乐就是动机的减少。人们感到快乐就意味着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人类并不是唯一可以感到快乐的物种。动物也有需求和动机。研究人员指出，当动物的动机被满足之后，它们也会感到快乐。
这项研究成果的作者之一，凯瑟琳·沃斯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最近的一次演讲中表示：“快乐的人们通过从别人那里受益而获得很多快乐，而感觉人生有意义的人则通过给予别人来收获快乐。” 换句话说就是，人生的意义会让人超越自我，而快乐只局限于让自己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追求人生意义的人更愿意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们。“如果一定要定义的话，纯粹的快乐是和不帮助别人联系在一起的。” 凯瑟琳写道。
根据这次研究的领导者和作者罗伊·鲍迈斯特以及约翰·提尔内最近的新书《意志力：重新发现人类最伟大的力量》的观点，区分人类与动物的，并不是对快乐的追求，这一点在整个自然界都可以找到，而是对人生意义的追求，这是人类所独有的。鲍迈斯特是佛罗里达州立大学的社会心理学家，在2003年被国际标准学会评为论文引用度很高的研究员。
这项研究的参与者在报告中说，人生的意义源于把他们自己的一部分给予其他人，并且为一个群体的利益作出牺牲。马丁E.P.塞利格曼，当前还健在的最领先的心理学家之一总结说，在一个有意义的人生里，“你会用全部的力量和智慧去依附并服务于一个比自我更大的存在。”举例来说，更有意义的人生会和下面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为其他人买礼物，照顾小孩，以及争论一些问题。那些具有着高级别人生意义的人经常主动追寻人生的意义，即使他们知道这会牺牲一些他们的快乐。由于他们把自己投入到了一个比自己更重要的存在里，所以他们会比那些快乐的人有着更多担忧，更大的压力和焦虑。比如生儿育女就是件有意义的事情，它需要自我牺牲，不过对于家长们，也包括那些参与这项研究的家长们来说，它也是出了名的让人不快乐的事。事实上，哈佛大学心理学家丹尼尔·吉尔伯特的调查表明，跟做运动、吃饭和看电视比起来，家长们和自己子女的互动并不那么让人高兴。
“在一定程度上，作为人类，我们要照顾其他人并对他们有所贡献。这些让我们的生活充满意义，但不一定会让我们快乐。” 鲍迈斯特在一次采访中对我说。
追寻人生意义不仅可以超越自我，而且可以超越当前，根据研究者们的调查，这也许是最重要的发现了。快乐是一种在这里和当下可以感觉到的情感，它最终会逐渐消逝，这和其他情感一样；积极的影响以及快乐的感觉转瞬即逝。人们表达自己好还是不好所花的时间与快乐有关，但与追求人生意义却毫无关联。
人生的意义，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是持久的。它连接了过去、现在和未来。“跳出当前去思考，追溯过去或是展望未来，这是一个相对有意义的但并不快乐的人生信号，”研究人员写道，“在冥想过去和未来的时候，快乐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 换言之，人们考虑当下越多就越快乐，但是当人们花更多时间来思考过去或未来的奋斗和苦难时，他们会感到人生更有意义，尽管这时他们不是很快乐。
研究发现，当人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这些事会降低你的快乐程度，但却会提升你生命的意义。2011年的一项调查证实了这一点。该调查显示，那些生命充满意义的人，表现为具有明确的目的，即使在感觉不好的时候，对生命的满意度也比那些没有明确人生目的的人要高。“如果生命有意义的话，”弗兰克尔写道，“那么遭受苦难也一定有意义。”
让我们回到弗兰克尔的生活中，在他被送往集中营之前，具体地说，有一段经历是决定性的，那是什么经历呢？这件事情强调了追求快乐与追求人生意义的不同。
在弗兰克尔刚成年的时候，在他和家人去集中营之前，他就已经成为了维也纳和世界上最领先的心理学家之一。作为一个16岁的男孩，他与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有着通信。一天，他给弗洛伊德寄去了一篇2页纸的论文。弗洛伊德对弗兰克尔的聪慧留下了深刻印象，并把这篇论文寄给了《精神分析国际期刊》。“我希望你不要拒绝。” 弗洛伊德对十几岁的弗兰克尔写道。
当他上了医学院之后，就变得更加杰出了。他不仅建立了一个防止未成年人自杀的研究中心，还为临床心理学领域做出了巨大贡献：发明了意义疗法，该疗法可以帮助人们摆脱抑郁，并通过寻找每个人独特的生活意义而让他们达到良好的状态。1941年，他的理论得到了国际的关注，他也成为了维也纳罗斯柴尔德医院的首席精神病学专家。在那里，他开始了职业生涯的冒险，他为一些精神有问题的病人们制作假的诊断报告，以避免他们被纳粹执行安乐死。
同年，他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这个决定改变了他的人生。在事业的上升期，他一直被笼罩在纳粹的威胁之中，所以他于1941年申请了去美国的签证。那时，纳粹已经开始抓捕犹太人并把他们送往集中营了，老人成了优先的目标。弗兰克尔知道，纳粹把魔爪伸向他的父母是早晚的事。他也明白，一旦父母被抓，他就有责任陪伴他们并帮助他们治疗集中营生活带来的伤害。另一方面，作为一个有签证在手的新婚男子，离开当地去美国有着巨大的诱惑力，他可以飞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在那里，他在自己的领域中会变得更加杰出。
安娜·S·瑞德珊在弗兰克尔的传记中写道，他当时有点迷失，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去了维也纳的圣斯蒂芬大教堂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在教堂风琴的音乐声中，他反复地问自己，“我应该抛下我的父母吗？……我应该跟他们说再见，然后把他们抛给命运吗？”他的责任何在？他在寻找一个“来自天堂的启示。”
他到家以后，就找到了答案。桌子上放着一块大理石板，他的父亲告诉他这块石板来自一个被纳粹毁掉的犹太会堂的废墟，里面包含了上帝十诫的碎片，它使父母都感到光荣。看到这个，弗兰克尔决定留在维也纳，并且放弃所有在美国得到安全并获得职业发展的机会。他决定放弃自己个人的追求来为自己的家庭，那之后是集中营里面的人们服务。
弗兰克尔在他的经历中，在那场无法想象的人类苦难中所表现出来的智慧，不论是在当时还是在当下，都与我们息息相关：“作为一个人，他总是会牵挂另一个人或者事，那可能是一个要达成的愿望或是另外一个遇到的人。人们越是忘记自我，给自己一个理由去服务于他人或是爱一个人，他们就越像一个人类。”
鲍迈斯特和他的同事们都同意追求人生意义是让人类独一无二的原因。把个人利益放在一边来为其他比我们自己更重要的人或事物服务，让我们的生命“给予”而不是“索取”，我们就会不仅仅展现自己最基础的人性光辉，而且还承认了这样一种观点，即对于一个良好的人生来说，有比追求单纯的快乐更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