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类寻找生命的意义
2015-08-16 09:31:19 发布:人生的意义网
一、引题:寻求生命意义的人类
生命意义是人类一切文化活动的最终指向。人类一直以各种方式,如宗教、舞蹈、音乐、绘画、文学、哲学和科学,寻求生命意义。生命意义,是指人生存的根本目的、核心理由和终极价值。如果说,超越死亡,是宗教存在的目的;追寻本体,是哲学存在的目的;寻找真相与事实,是科学前进的目标;寻找快乐和幸福,是文学艺术的动力,那么,在寻找真相的背后,是对人生意义的渴望,在寻找幸福的同时,是对人生意义的寻找;在追寻本体的背后,是人类寻找人生的意义的无尽长路。
没有生命意义,人们就会陷入忧郁、孤独。有人自我放纵,自杀。日益发达的科技背后是深深的茫然与空虚。据人民网报道,在中国,有过半数人想到过自杀;统计表明,每年有100万自杀未遂者,自杀成功者达30万,而且实际数据比这还要高。由于生命的意义缺失,忧郁症在人群中的比例越来越高。世界卫生组织预测,在今后二十年内,忧郁症将超过心脏病和癌症,成为全球最常见的疾病。
本文回溯了东西方宗教、儒家人学、西方哲学与科学这些主要的文化类型对生命意义追索,以期探索重要哲学的生命意义论。与哲学方法论、本体论一样,生命意义论将有助于哲学文本的解读与新哲学的重建。
二、东西方宗教、儒家人学与人生的意义
宗教是人类古老的思想文明形态之一,尤其是在对人生意义的追寻中,人类产生了巫术和宗教。在原始社会,面对大自然到处潜伏的对生命的威胁,人们希望能借助力量更大的外力和死去的祖先来保佑平安。但死不可避免,而生不断重现。那么,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1.注重彼岸、超越生死的生命意义论
对死亡的超越,是宗教的共同追求。在印度的吠陀时代,是以集体化的宗教活动(如群体祭祀、群体祈祷等仪式)为主,强调宗姓等级,注重的是群体的现实生存与秩序。但从《阿闼婆吠陀》开始,便关注个人内心求解人的苦、乐、贪、嗔、痴、困苦、堕落、灭亡等问题。到了《奥义书》时代,更是明确地以个人解脱为最终目标,将梵书时代的“梵”演化为“梵我不二”,人生就是遵守神的旨意,求得与大梵合一,从而归向永福的彼岸。
随着沙门思潮的兴起,佛教其以博大的思想、精深的体系,进一步将一切生命置于平等、同体的位置,从而将个体生命意义与一切众生的生命意义、宇宙万法的意义融合,以一切众生一同成佛,开创了全新的生命意义范式。
在犹太教、基督教与伊斯兰教中,独一尊神(安拉)是一切生命的创造者,是一切秩序的最高主宰者。自犹太教而兴的基督教认为,人生而有罪,通过对神全然的“信”,人才有可能最终获救,主张来世的幸福与永生。它因安顿了广大苦难民众的心愿而逐步盛行罗马帝国及欧洲全境。
中世纪被认为是科学蒙昧的时代,但那是欧洲历史上少有的祥和时代。东罗马帝国奇迹般地延续了一千五百多年,创立了灿烂的拜占庭文化。虽经过现代科学、哲学的冲击,但这种彼岸人生意义论在当代西方社会仍有市场。
中国道家自老庄以来,强调清心寡欲、虚清、无为,从而合于天道,后来兴起外丹内丹哲学,强调修炼精气神,归后天于先天,炼就纯阳之体,融于大道而成仙,获得自由自在的、永恒的生命形态。因此,超越生死,获得自由自在,是道家与道教生命的意义。
2.注重现实群体生活的生命意义论
犹太教认为,人只需依神的旨意(通过先知传达),就会有平安与幸福,上帝就会赐“流蜜和奶之地”及一切想要的。死后归到列祖列宗那里。因此,犹太教注重的是秩序和此身的平安与幸福,他们建立的是一种现实秩序化的、群体性人生意义。这一点与儒家相似。
儒家不是宗教,也不是西方思辨式的哲学,中国学者们普遍认为它是一种人学。如果说宗教注重从个人角度寻找生命的永恒意义,指向彼岸,那么儒家人学则以人为中心,从人类社会的生存出发,力图为社会群体建立神圣的现实意义,将个人的意义融于群体意义中。儒家思想以宗法传统为核心,宣扬安身、立命、齐家、治国、平天下,将人生融人群体(家、族、国、天下)的大生命系统中,获得个体人生的现实皈依。宗法传统,已成为一个群体型延续人生意义系统。人死了,但子孙与家族却在天下延续,此生也就满足了。因此,有儒道佛三重武装的中国人,就有着丰富的人生意义。年轻时,他们相信儒家人学,致力于现世的功名,乐于此岸世界的生活享受;中年后,注重道家养生与消灾延福;晚年时,则息于佛事,救得来世福报与极乐世界的永生。
源自犹太教与基督教的伊斯兰教,是一种综合了彼岸与此岸世界意义的宗教。它既强调对安拉的无限信仰,为了来生的永福,也强调现实世界的功课,服务于安拉尘世的安排,获得现实的利益与安乐。在辽阔的阿拉伯世界获得了普遍的信仰。它既重生前的社会秩序意义,也重视身后的永恒意义。
三、西方哲学、科学与人生意义
现在,西方哲学与科学,以强势的拓张型物质文明与个人主义的人本精神,正汹汹然于人类社会的各个表层,但它们能给人类带来人生意义的安顿吗?
1.西方哲学对生命意义的探索
西方哲学与现代科学,皆发源于古希腊哲学。古希腊哲学提供了两条探索路径:一是泰利斯开创的对世界本原的认识道路,它导致伟大的科学;另一个是苏格拉底开创认识人自我的哲学路径。苏格拉底曾说:人啊,你要认识你自己。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想合二为一,他们以工具理性(逻辑与概念)为手段,通过哲学思辨来寻找世界与人生的真相。柏拉图将世界分成现实与理念两部分。主张通过回忆,回归最高的理念,达到一种迷狂境界;亚里士多德提出了包揽物质与精神的实体学说,以至善神为世界本原,以幸福为人生最高追求。晚期希腊哲学将幸福视为哲学的目的,但倦于思辨劳而无功,主张通过心灵的净化,回到神那儿去(斯多亚学派);或主张通过宁静,达成没有喧闹的幸福(伊壁鸠鲁学派)。
唯理论与经验论哲学。中世纪后期,经过唯名论与唯实论的争论,通过信仰与理性的分道,出现了近代哲学,即唯理论与经验论。他们都想在上帝之外寻找人现实的意义,这是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的精神主旨。通过对唯理论和英国经验论的总结,康德以先验主义思路将宗教与科学做了区分:科学主管人类经验领域,用经验理性为人类建立知识;宗教主管超验领域,用超验信仰为人类规定人生的意义。费希特不满康德为神留下位置,直接将自我置于超验的位置,但他忽视了自我的意义;这个绝对自我经过谢林的同一哲学,被黑格尔改造成没有人,没有我的绝对精神,这是对基督教神学的复归。人的意义被附到神的名下消解了。
非理性主义哲学。作为对黑格尔哲学的反叛,非理性主义哲学如意志哲学、生命哲学、存在哲学兴起了。人们意识到,长期以来,在理性主义的框架中建立的哲学,大而无用,与事实和历史也不相符。于是出现了意志哲学对人生意义的否定与重建。叔本华以个人化的悲观主义思路,打破了黑格尔神学化的乐观主义的迷梦。他认为,世界不仅与自我相关,其本身就是自我意志的表现。但自我意志不能解决人生的无趣与注定的悲剧。他因此否定了人生的意义。
克尔凯郭尔出于对个人命运与意义的强烈关注,将黑格尔的绝对精神改造成存在,将逻辑辩证法改造成生活辩证法,将客观真理改造成主观真理。目的是将人生意义指向上帝。他意识到,理性主义从苏格拉底以来,并不能决定人的意义问题。人只能通过宗教阶段的荒谬感(非理性),回到上帝。
尼采同意叔本华的意志本体思路,但不满意他对人生意义的消极解决——通过自杀和战争。他提出超人思想,以弥补上帝死去后的意义真空。尼采宣称要重估一切价值。但超人哲学缺乏意义指向,缺乏普罗大众的心灵呼应。他最后说,人生没有价值,一切目的都令人困惑。他最终用虚无主义将生活定义成悲剧。海德格尔说,尼采终结了哲学,揭示了哲学的意义就是无意义。
在意志哲学对黑格尔哲学及传统哲学进行反背的时候,生命哲学也开始了新哲学的建设。柏格森认为,生命是一种不可度量的、非理性的力量,生命的意义就是去实现生命力。
意志哲学、生命哲学之后,理性和信仰,在正反面都从哲学领域退出了;科学主义旗帜下的逻辑实证主义、语言分析、实用主义、功利主义大肆入侵哲学领地。人们越来越强调实证与现实的意义。他们依靠科学的力量,将哲学改造成科学化的学科,将本体、人生意义、价值这些无法证实的东西统统逐出哲学的殿堂。
分析哲学。在英美哲学界,人们开始寻找哲学新的研究对象,数理逻辑与语言成了哲学的宠儿。弗雷格提出了逻辑本体论;罗素悖论及其逻辑原子主义的失败,让人们看到逻辑同样不可靠。维特根斯坦通过语言划界,主张对“不可说的”保持沉默。语言只是表达事实,而不是意义。哲学就是揭示无意义的东西。
现象学。与分析哲学几乎同时兴起的现象学运动,提出以现象为研究对象,力图克服西方哲学长期以来的二元对立的思维方式;它明确反对经验科学对现象的割裂。但是与分析哲学一样,它关注的只是数学基础、反心理主义、逻辑性质和语言意义等问题。
存在主义哲学。从现象学和克尔凯郭尔出发的存在主义重新把人的意义问题作为哲学研究的中心问题。海德格尔通过对语言原始意义的考证,来追问“在的真理”、“在的意义”。“此在”(人,Dasein)对意义的询问表现为人的存在方式,即人对人生意义的领悟。海德格尔后期认为,人的本质是“烦”。人虽然向死而生,但人生就是诗意。
亚斯贝尔斯则要求人们在自我生存中努力回归“大全”(“上帝”)。萨特将人作为社会权力主体来研究,以自由为自我的本质意义。而在加缪看来,人生的意义就像西西弗斯推石头一样——只能是荒谬。吕狄亚国王被罚永世站在坦塔罗斯河里,只要他想喝水,水就退落,只要他想吃果子,树枝就升高;在中国,吴刚被罚在月宫伐桂,只要他砍掉一段数枝,立刻长出一段新的。加谬指出,人与世界的关系是荒诞的;在被剥夺了幻觉和光明的世界中,人是个局外人,这种放逐无可救药。荒诞不在于人,也不在于世界,而在于二者的对立和共存。西方失去上帝后,并没有在13新月异有科学与哲学的指引下,为人类找出可靠的意义来。
同样,后期的分析哲学、科学哲学、政治哲学、结构主义、解构主义与后现代主义,都越来越远离人本身,在他们的哲学中找不到人的意义。解构主义解构一切伪装或被迫伪装成有思想、有价值的语言。后现代主义哲学掀起了声势浩大的怀疑论运动,认为完整的“人”当然不能归结为人的理性,但是把“理性问题”换成“意义问题”,把“人”归结为人的意义,则犯了与传统哲学同样的错误。即从对“理性异化”的清除导向“意义异化”。“意义世界”被埋葬了。总之,由于本体论的迷失与方法论的困境,现代西方哲学在人生意义问题的失语。
2.西方科学与生命意义
科学兴起后,它想改变世界上的一切。至今它仍不可一世,但它并不是第二个上帝。波普尔最先意识到科学的局限性,他对证实主义进行了批判,将科学的本质界定为可证伪性;库恩提出范式理论,指出科学的进步,只是一种范式代取另一种范式,否定科学的发展;费耶阿本德提出范式的“无公度性”和可比性。科学的神圣性受到质疑。
西方科学以经验为限度,以证伪为方法,也将人生问题排除在自己的研究范围外。由于超宏观物理学和超微观物理学及生物学的发展,人们似乎又看到心物二分性存在着矛盾;意识到建立在此基础上的科学实验的不可靠性。
量子力学也许改变了主客二分性的对立;确定性万能的原则已被终结;超弦理论也许会诞生出新的哲学思潮。这里有一种走向东方的趋势。但未来的科学,能导向对生命意义的追寻吗?
四、总结
在科学只关注物质,宗教已祛魅的今天,寻找生命意义仍是哲学的任务。古老宗教为人们找到生命的个体意义与群体意义,被现代科学与哲学的理性与非理性所瓦解。人类的幸福感却没有随科学的进步而提升。在全球化及人类文明融合的当代社会,东西方文明已开始了哲学与宗教层面的深度交汇。人类对人生意义的追问,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