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分  未来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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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匮乏，这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定义，比如一个男性匮乏女人，一个女人匮乏男人；生命力匮乏能量，会感到饥饿。如果人类科学文明是要去消灭人类的种种匮乏，就是消灭自身。而科学文明的目的又确实是这样，它不断追求高速消灭距离，制造美女机器以弥补爱情，追求长寿、永生而消灭死亡。终究，人类会在绝对的无聊和空虚中消灭自身。让人感到悲剧性的是人类反省也无益，因为人类总要找一点事来做以打发漫长的时间。从这个层面上来看，我对未来人类文明并没有兴趣。

在未来数千年以内，人们都会沦为无用阶级。科技可以满足人的各种需要，人不再有匮乏，也因此丧失了能动性，人就像僵死之物，所有意义都丧失了意义。人类并不会发展出所想象的超级文明，倒不在于人必然存在的智能和技术的局限，而在于人的心理和精神的局限，意义并不能被无限构建。这也是为什么人类至今没有发现高级文明的外星人的原因，他们早就自我毁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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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的灭绝是一件毫无悬念的事情，今天就是灾难的前夜。

全球气候变暖导致北极的冰川融化，被锁死在永久冻土下的甲烷将大爆发，甲烷造成的温室效应是二氧化碳的二十三倍，而这一切是不可逆的，人类已经错过了“最后一次拯救自己的机会”（2009年哥本哈根全球气候大会的主题，全球各国首脑高度关注，但在各自经济发展利益面前，没能达成任何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件）。

如果蜜蜂因环境变化或某种疾病而灭绝了，人类也会因此灭绝，因为无数植物需要蜜蜂帮助授粉才能活着。自然界一次小小的变化都可能会导致人类的灭绝。人类文明的存在所依赖的环境和条件极度苛刻、复杂和精密，人类文明也因此无比脆弱！

——我们通常不这么认为，我们认为生命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数十亿年前，如此漫长的时间都是安全的，现在就不安全了吗？这就是典型的“幸存者偏差心理”，举一个通俗的例子：你认为你的存在是一个奇迹，你的存在需要你的祖祖辈辈无数代人都要逃避掉瘟疫、战争、饥荒的伤害健康、安全地生活到繁殖期，从概率学上看这种概率几乎等于零，所以你的存在是个奇迹，其实并不是一个什么奇迹，这只是“幸存者偏差心理”，一个你的幸存的背后是无数的沉默的不幸者。

人类文明的存续不会太久了，也许明天就结束了，我们该怎么办呢？顺应自然，在当下好好活着、陪伴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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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星空的人希望外星人降临地球并带来人类生活的革命，觉得那是多么好的生活，但如果这些实现，你很快就发现，你只有三天的热情，三天之后世界依然平凡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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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人类创造出了美女机器人，道德完美，深爱你，你会爱她吗？会，但用不了多久就不爱或无所谓爱了。这时，有一个肉体单胎的人类女性出现，其貌不扬，道德败坏，你会疯狂地爱上她且持久。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她是上帝的作品，她的身体通达上帝，而美女机器人是人造的，两者绝无可比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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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发展可想象的空间还很大，但从人本主义角度看，为人的幸福服务，可想象的空间已经很小了，人普世的所求不过就是：身心的健康和精神的安宁，而这集全人类之力，当下就能实现。正如一个人的成长，他的理想实现了，心理动能也衰竭了，人类快走到尽头了。可以预见的未来：暮气沉沉的社会、个人主义与虚无主义盛行、科技发展带来严重的伦理危机、抑郁症和自杀泛滥，随之人口急剧下降直至不再有生育，新的人类只能在工厂被制造出来，科技发展基本由超级人工智能主导，人逐渐神格化，并终究在一切意义都丧失之后自毁。为什么我们至今没有发现外星人？因为

生命发展到一定的高超程度就终结了，我们即便发现了真实的飞碟，那也不过是早已灭绝的外星人的人工智能机器，它们没有感情，没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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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你的身体，想象把它放在超级显微镜下，我们依次可以看到细胞、分子、原子、质子、夸克，再往下就不再是点粒子存在，而是一维线段式的能量振动，人类的认知到此为止，无法触及终极世界，但人类是可以在宏观上触及世界的边缘的，想象你乘坐超光速飞船，你依次可以看到地球、太阳系、银河系、本星系群、室女超星系团、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双鱼、鲸鱼座超星系团复合体、可观测宇宙、传统认为的超出可观测范围的全部本宇宙（也许还有其他宇宙），这样我们就走到了宇宙的边缘，我们看到了一堵黑墙，我们平素所见的黑暗都是有物存在的，只是没有光的反射以让我们看到，而那里的黑暗无物存在，是绝对的“无”，我们第一次见识“无”是什么，如果你朝它走去会发生什么呢？你在开拓新的宇宙空间。

以上就是我们的全部视野，它们被托在绝对的无的背景上，如此突兀，我们应该发出惊悚之问：宇宙一切存在到底是如何得以存在的，无不能生出有，有来自何处？宇宙现在还在继续膨胀稀释，最终无穷逼近绝对零度，沉入永恒的终极黑夜。这是宇宙的终极归宿，也是生命最终不可避免的归宿，时间永恒的黑暗地狱。如果那个时候还有一个观察者，他该怎么理解这永恒的黑暗呢？

我们知道面对终极问题，我们不可能找到答案，但是想和不想却是两回事，人只不过是一根芦苇，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根有思想的芦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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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不久，你的面前会出现两个外表一模一样的美女。一个至少大脑组织还是生物结构的，蕴藏着百万年来人类积淀在心理底层的集体无意识、人格结构等自然性状的美女，另一个是超仿强人工智能机器美女，她们都能带给你最深沉的爱，尤其是后者，彻底满足你的情结。但你认知到后者是非自然性状的机器，你会很快就厌倦。同样，元宇宙即便能给你创造一个恢弘、壮观、优美的空间，但人们并不愿生活其间，而宁愿选择一个普通的乡村小溪。

究其原因是：人创造的人工智能和元宇宙都是没有任何秘密的“存在者”，而自然性状的“存在”是蕴含着一个巨大的秘密的，它指向的是超验的存在。

所以，不要过于期待由技术带来的任何生活方式，人永恒所爱的是大自然和其间的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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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限的时空里，一切可能发生的都必定会发生，包括下面的这个故事：

有一天，一艘巨型星际飞船被不明的紊乱时空扫过，它迷失了方向，在无尽的虚空里流浪。是的，无边的虚空，黑暗的虚空，永恒的虚空，这算是怎么回事呢？飞船里的人是活的，但世界却没有了。我们能理解一盏灯的熄灭，能理解终将到来的太阳的熄灭，但整个星空都熄灭，陷入彻底的虚无，而生命还在，诗人啊，哲学家们啊，请你们告诉我，这该怎么理解呢？

这算是怎么回事？闭上眼，想象你漂浮在无边、黑暗、永恒的虚空里……这永恒的孤独让人不寒而栗！此时多么渴望，多么渴望听到上帝的声音。

直到这艘飞船发现虚空中一颗脉冲星的出现，收割一切生命和文明的恐怖的脉冲星，飞船里的人们知道它是危险的，是恶魔，但仍然让他们感到亲切，恶魔固然恐怖，但虚无更加恐怖和绝望，恶魔索取我们的性命，而虚空消灭我们的一切可能，消灭真理、消灭爱、消灭信仰。而宇宙的最终归宿就是恒星熄灭、黑洞蒸发直至宇宙热寂、虚空，并将永恒如此，由于我们实在难以理解这“永恒的黑暗的虚空”是个什么意思，所以我们愿意去相信，在某个特殊的时刻一定会有一扇门打开，不见得是诸神现身，而是由存在耦合出的另一种存在，不管如何，被存在者感知到的存在是不可能走向虚无的，只有演变，我们能理解的演变和超出我们认知边界的演变，虚无从我们诞生开始就不被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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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和人之间的不平等也包括基因上的不平等，有的人天生具有更强的忍耐力（意志）、同情心（同理心）、卓越的天赋，有的人天生就是超雄基因、反社会人格、智能平庸，加上社会、家庭、教育的不平等，必然造就不同的经历和命运。但即便这样，个人的发展权仍然有余地，具有通过个人努力改变命运的可能性，但未来人这余地有限的发展权也终将被剥夺，物质文明即科学技术的发展使个人的努力越来越不重要，特权、资本与新兴技术在本恶的人性推动下，将使多数人沦为一种新的社会阶级，先后是：强权下的乞丐阶级、被豢养的无用阶级、各种技术围城里的不可接触者。我们的敌人归根结底是技术，传统的革命理论已经不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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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睡时，听到一阵风声，整个身心便陷落到了儿时的一个初夏午后，那时的心灵是这样的：

不缅怀过去，不渴望未来，只有当下。没有虚无主义，没有包括宗教在内的任何价值的包袱，万物神圣清明、浑然天成。不缺乏任何，不恐惧任何，世界无边寂静，内心无限安宁。听到风声，便整个身心都融入天空冰凉的蓝里。——这种体验之晴朗之爽快之纵容之自由太遥远了，几乎让我忘记。为什么我们不再有这种体验？现在的孩子也再难有这种体验？答案如下：

你如何理解存在，你就怎样存在。在那个农耕文明的时代，一个儿童对世界的理解是超验、庄严的自然，他的生命也全然被自然把握，他真正生活在海德格尔所言的“天、地、人、神共居”的诗意栖居的世界里。而现在的世界变了，人在工业文明时代开始了异化，被视作工具，不断物化，个人在信息时代越来越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被不断迭代的新技术控制、奴役，而在当下人们将迎来通过基因编辑的聪明人、通过仿生技术制造的超人，通过无机生命工程实现的数字化永生人，另外还有人格化的人工智能机器人，这一切都使当下的每个生命都虚无又沉重，世界也抑郁无趣，他人即地狱，个人的努力已微不足道，一切美都丧失力量，一切爱和道德都平庸，生命就在虚无和抑郁之间切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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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权包括了发展权，但这个时代正在剥夺每一个普遍人的发展权，如果你智商普通、天赋平平，又无法继承优势资源，那么基本上就会被淘汰到社会底层，这很可怕，人生的痛苦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希望的人生。基于此，我们很容易预见一些社会现象：抑郁症成为时代病、自杀普遍且被宽容、不婚不育不必努力等，而物极必反，最后的幸存者会进入后现代文明，解构一切价值，这会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时代，多元、反叛、冒险，游戏主义时代，这一时代充满荒诞的色彩，荒诞时代同样不会长存，但再往后已没有预见的必要了，新技术的发展使“人性”逐步消失，大地终究只会游荡最后的鬼魂：强人工智能。这一整个人类的发展史可逆吗？几乎不可逆！人们唯有期待海德格尔“最后之神”的拯救。这是一个悲剧，但这个悲剧演完所需的时间还很长久，固然我们改变不了历史整体的走向，但在局部我们仍然可以做些改变，实现更好的人生，这归根结蒂需要问你自己：你是选择默默忍受，还是特立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