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意义就是回归人类的自然本性——爱
2015-09-06 17:49:30 发布：人生的意义网
渡边淳一以日本当代文坛的情爱大师著称，相对于其他同类题材的作家关注现代人的婚恋危机，他更关心的是如何看待这种危机，怎样理解处于情感压抑中的现代人的非理性情感，进而从新的角度探讨人生的价值和意义所在。
《失乐园》写的是现代日本人普通的婚恋题材。但作者关注的是现代人的情感压抑，他认为悖于伦常的情感是现代人摆脱生存危机，回归自然本性，获得生存价值的佳径。五十五岁的久木祥一郎，作为一名编辑委员，工作清闲，走过了二十五年的婚姻家庭生活。从社会伦理道德角度看来，夫妻相敬如宾，生活幸福。事实上，他们的情感处于危急状态，他们的爱情已被生活和道德消磨殆尽。三十八岁的松元凛子是一位精通书法，具有优雅气质的典型日本传统女性，丈夫外表英俊，事业有成。看似是令人羡慕的男才女貌，实质上。他们却是在社会伦理规范约束下麻木地生活在一起，缺少夫妻间起码的沟通，毫无感情可言。
在看似幸福的现代日本家庭中，实质上却存在着严重的情感危机。久木事业上遭受挫折，从忙碌工作中解脱出来，跌人了空闲峡谷，如果说以前忙于工作．无暇考虑个人情感；或者说，因工作忙碌情感长期处于压抑状态，因而变得麻木。失去工作晋升机会，反而会给自己空闲，压抑的情感也渐渐复苏，之前的情感危机更加明显了。凛子除精通书法外，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妻子的角色，无微不至地照顾丈夫的日常生活。但他们的关系仅止于此，丈夫在工作上出色，在生活中单调、乏味，凛子的情感生活受到极度压抑。
久木和凛子都长期处于情感压抑状态，在社会道德传统、合理婚姻制度的约束下，他们麻木地生活在各自无爱的婚姻家庭中。他们的生活缺少本该有的情感，也包括爱情。在伦常制度保证下，现代婚姻家庭中情感淡薄，爱情缺失，生活也因此变得暗淡无光，生命追求和生存意义也因此失去依存和固着点。现代人的生命在毫无意义的工作中消失殆尽。在情感窒息的生存空间里，久木和凛子对生命和生活的热情受到压抑，这种自然情感也是他们的生命力所在。他们处于一种虽生犹死的生存状态。
久木和凛子在婚姻家庭中的情感状态是现代日本人乃至现代人类生存困境的一种典型表达。现代人会如何摆脱虚无的生存状态或者说如何在虚无的生存环境中寻求人生的价值和生命的意义，渡边淳一对此作了深刻的思考。
为了摆脱符合传统道德而缺乏实质情感的生存状态，寻求新的情感寄托和生存之路，久木和凛子向“合理”的传统婚姻制度之外，寻求新的情感，爱的寄托。于是他们在悖于伦常的爱情中，找到了新的情感依托。虽然这种婚外情有悖于传统道德、婚姻，但渡边淳一却认为这种情感，相对于传统婚姻制度约束的情感，更有生命力。他认为，这是每个人内心深处都存在的欲望，只不过在他的笔下更加清晰地呈现出来了。久木和凛子之间的爱情并不是现代人情感的简单释放，而是一种对人的生存和生命意义的永恒探索。这种反伦理、反道德的情感，使他们摆脱了看似合理实则最为荒谬的生存状态。他们以真实的状态生活，以真实抵抗虚无。在“不合理”的真实情感和“合理”的虚假情感中，他们坚定地选择了前者，以此来寻找生存的价值，生命的意义。
渡边淳一认为，爱是人生的原点。久木和凛子在悖于伦常的情感中，体会到生存的意义和生命的价值。与其生活在毫无感情的现实婚姻制度里，不如选择真爱，用真爱之光照耀人生之路。水口的病逝无形中带给久木死亡的阴影，水口的生命在忙碌而麻术的工作中消失殆尽。可悲的不是水口的死亡，而是他将有限的生命浪费在了无聊的工作上。水口的生命没有留下任何印象，他的生存是可悲的。久木和凛子不愿受社会制度的压抑，敢于暴露自己的情感，不惜燃尽生命以忠于自己真实的感情。只有回到真爱中，人的生命才有价值，生存才有意义。
渡边淳一曾说：“一般来说，可能大家都会认为死是一种悲观的、令人伤感的、消极的事物。但是我认为，死是一种强烈的自我表现的一种方法，是一个人为了能够强烈留下一种印象的方法。”也就是说，死亡。在渡边淳一看来，纯粹是捍卫真爱，留住人生美好时刻的方式。
我们如此“轻”的生命如何承受真爱之“重”呢?渡边淳一认为留住人生真爱的方式，现实社会制度的保证已是无能为力了，唯有以死亡来保留真爱，才能留住人生的美好时刻。从而短暂幸福具有了永恒意义。
每个人在现实生活中都会感到压抑，都会有自己的痛苦经历和体验。渡边淳一描写的是那些不愿受现实压抑，宁愿燃尽自己也要追求真爱，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的现代人。与其说他们燃尽自己是悲剧，不如说是新生命的开始，他们向死而生的精神令人震撼。渡边淳一曾说过，因为对于死亡的恐惧，他更愿意写爱情。他认为，爱是人生的原点，人生只有回到真爱中，才是真正的、有价值的、有意义的。只有爱，人类才能战胜对死亡的恐惧，人生才能达到光辉的顶点。在爱的顶点才能解除对死亡等悲剧的恐惧，留下人生美好而深刻的印象。
久木和凛子从悖于伦常的爱情中获得生命的价值和意义，与同类题材相比，他们并没有选择离婚再结婚，重新落入庸俗婚姻制度的窠臼，而是选择在爱的顶点一起死去，留住人生最美好的时刻。他们对现实情感压抑的摆脱是彻底的，不相信传统的婚姻制度是真爱的保证，但是，他们害怕这种真爱会在现实中变化，因此，为了保留人生真爱，他们选择了一起自杀。他们不仅保留了人生真爱的光彩，而且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他们以爱来对抗死亡，以爱来战胜死亡。以死亡来保留人生的美好时刻，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死亡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具有传统意义上的悲剧性，相反，死亡既可以理解为他们生命的快乐结束，也可以说是另一个美好生命的开始。这与日本文学传统是不同的，川端康成是日本传统美学的典型代表。他在《不灭的美》中提到：“在日文里，悲哀与美是相通的。”这里实际上说的是日本文学中既悲且美的审美传统，在悲剧中蕴含着美，在美好中蕴藏着死亡、悲惨。日本传统文学中体现的是凄美、物哀。《雪国》中美丽善良的菊子，以自我奋进精神向悲惨命运反抗，她对爱情的执著令对一切都感到徒劳的岛村感到羞愧、汗颜。她的美、善遭到悲惨命运的摧残，她对爱情的执著遭到岛村徒劳态度的践踏。她身上集中体现了悲和美的结合，美中有悲，悲中有美。绿子葬身火海的画面，就是死亡恶魔对美丽天使的吞噬。这一幕既是残酷的，同时也是美丽的，因此，它是凄美的。她的死亡是悲且美审美传统更加极致的体现。
菊子和绿子本身的美善和命运的悲惨，体现了既悲且美的审美传统。日本传统文学中，总是将美好的事物与悲剧性联系在一起，美好与毁灭总是相连的。如何战胜死亡，摆脱人类的生存困境，日本传统文学以审美的眼光来看待死亡、毁灭，将悲剧上升到审美的高度，从艺术中来寻求摆脱人类困境的出路，以此削弱悲剧带给人类的痛苦。以艺术审美的眼光来审视悲剧，实际上是将摆脱现实生存困境之路伸向了文学艺术世界。
与之不同的是，在渡边淳一看来，死亡并不具有悲剧性意义。渡边淳一曾说，他不希望读者读完他的作品有沉重感，他笔下的人物选择自杀，并不具有悲剧性。久木和凛子在爱的极致状态选择自杀，并不是悲剧，相反是愉快的。正如采访他的记者所说，渡边淳一笔下的死亡，并不是死亡本身，而是具有更深层的意义。久木和凛子沉浸在悖于伦常的情感中，以生命代价捍卫真爱，留住人生最美好的时刻。可见，作者写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死亡背后的意义。
我们不能以日本文学的审美传统来看待渡边淳一笔下的死亡，久木和凛子主动事先商议好，选择在爱的极致时刻，面带微笑而非痛苦。从容地奔向新的天地。他们以理性的行动真诚地捍卫了悖于伦常的情感，以生命之笔将人生的光辉顶点涂写在人生记忆里。
死亡，是日本文学的惯常主题，在许多作家笔下，死亡带有浓重的悲剧意味。如何战胜人们对死亡的恐惧?他们一般用审美眼光来审视生命的痛苦和消亡，抓住生命残酷的美，透过悲哀的迷雾，捕捉到悲中的美，同时又深刻地感受到美中的悲。川端康成笔下的死亡意识及其自杀极具悲剧色彩，面对人类不可改变的死亡命运，他选择以艺术审美的眼光来看待死亡，这是典型的寓美于悲，寓悲于美的审美传统。然而，渡边淳一突破了悲且美的审美传统，选择用爱来对抗人类死亡的命运。他认为，生存的价值和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回归人类的自然本性——爱。人生只有在爱中，才有意义。所以，人要不断地追求真爱，不要受社会制度的束缚而压抑自己的感情。为了留住人生真爱，他认为只有通过死亡才能使短暂的美变得永恒。因此，死亡成为将短暂的爱与美变为永恒的佳径。
总之，久木和凛子之间有悖伦常的情感，暴露了生存在现代社会中人的情感压抑。他们缺少真爱，忙碌的工作使他们的精神和情感趋于疲惫、麻木状态。渡边淳一关注的就是这些在日常生活中感情受到压抑的现代人的生存困境。他认为现代人需要真爱，只有在真爱中，他们的生存才有价值，生命才有意义。爱是短暂而美好的，爱可以使人战胜对死亡的恐惧。为了留住短暂而美好的爱，久木和凛子毅然选择在他们爱的顶点时刻自杀，在他们回到爱的同时，也战胜了死亡恶魔，从而找到了人生的价值和意义所在。